第六章 苏醒与绝望6（1 / 1）

程星义感觉自己躺在某种非常柔软的物质上，似乎还有细密的绒毛摩挲着他的耳根。周围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是他不能分辨他们在说什么。接着有人走动的声音，那声音不是皮鞋与瓷砖碰撞的声音，也不是塑料鞋套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更不是橡胶鞋挤压地面的声音，而是一种星义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就仿佛有人穿着厚重的皮大衣在堆满衣服的衣橱里左右转身的沙沙声。他能感受到周围有光，似乎是晴天，但是他睁不开眼睛。

接着，他又失去了意识。

一阵咕咕作响的灌水声再次将他唤醒，这次星义睁开了眼睛，只见周遭一片绿色。墙壁是绿色的透光体，阳光正透过墙壁照进来，使整个房间里充满了绿莹莹的光。天花板很高，也是绿色的，正中央有一颗紫色的六角星，从星星的每一个角上都伸出淡紫色的粗条纹，这些条纹顺着墙壁向下蔓延，又伸出许多细小的条纹，就像是植物的根须，又像皮下的毛细血管。这间奇怪的房间没有窗户也没有门，星义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努力搜索着脑海里残存的记忆碎片，却感到头疼得厉害，接着他身体上的疼痛信号传到了大脑，他分不清到底哪个部位在痛，浑身上下都像被切割撕裂了一般。虽然他无法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但是他的身体依然记得，他莫名其妙地感到紧张不安，于是他想深呼吸来缓解自己的情绪。接着他震惊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呼吸。

他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我难道已经死了？

然后他耳畔再次响起一阵灌水声。他扭过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绿色的床上，从床两侧的下面升上来许多透明或绿色的管子，全部插在自己身上。其中一根透明管子里流淌着水一样的液体，正源源不断地往自己的胸腔里灌。

那些管子不像是塑料制成的，星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它们居然在微微颤动，就像是某种寄生生物的触须。接着从他胸腔里流出红色的液体，顺着另一侧的透明管子排了出去。

星义的心跳开始加速，一种莫名的恐慌笼罩着他。

这时，从绿色房间的尽头传来皮大衣的沙沙声，几个穿着棕色皮大衣的人向星义走过来，待他们靠近，星义才意识到他们的身材比普通人至少高大两倍，而且从头到脚都穿着棕色的毛衣。

不，等等，这毛衣与他们的身体是如此贴合，以至于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直立行走的棕熊。星义愣住了，他们或长或圆的耳朵，凸起的鼻头，铜铃般的眼睛，宽厚的手掌以及像触须般灵巧的手指都在告诉星义——他们不是人类。

随即飞船坠毁的画面闪过星义的脑海，他全部的记忆都回来了。此刻他眼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站在他面前的是像野兽般的外星生物。它们开始说话，嘴里露出四颗尖利的獠牙，它们随即用像蠕虫般扭动的手指从托盘里拿出银色如手术刀般的工具，并对准了星义。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就是躺在天棺里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星义都没有像此时这般害怕。他想叫，但是因为无法呼吸，他根本叫不出声。于是他开始奋力挣扎，使出亡命之徒般的气力推开它们的手指。

面对星义突如其来的反抗，它们抬起手，瞳孔放大。趁着它们似乎是犹豫之际，星义忍着痛爬起身。他翻身从床上下来，却一脚踩空，重重地磕在地上。他想要站起来，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全身一丝不挂，右胯以下空荡荡的，左腿只剩下半截大腿。

他张大嘴，无声地、不停地喊着“不要”，他抬起手去拔插在胸前的管子，眼前的一幕如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了他：他的左手只剩下大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双臂都被缠绕在如海草般的植物里。他疯狂地扯下手臂上的海草叶，叶片下他的皮肤血肉模糊，白色的黏液粘在他的伤臂和叶片之间，让他感到惊惧和恶心。

一向训练有素、抗压能力极强的他瞬间崩溃了，如果能够讲话，星义此刻一定在大喊大叫。这些拿着手术刀的外星人带着无法满足的残忍肢解了他的身体，也许正准备解剖他，进行各项实验和研究。在肢体残缺不全的情况下，逃跑的可能性便降低为零。

那些棕色的生物开始极其谨慎地向他靠近，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星义用他唯一完整的右手抓住那些管子，把它们全部从胸腔里拔了出来。透明的液体混合着他的血液从伤口中汩汩涌出，流了一地。他在血泊中向前爬行，努力想要自己呼吸，但是他的双肺紧紧地闭合着，一口气都吸不进。

很快，他就因氧气不足，体力不支而瘫倒在地。那几个外星人像小山一样矗立在他面前，它们投下的阴影完全遮住了星义，让他倍感绝望。

其中一个外星人伸出手，毫不费力地将星义从地上拎起来，然后放回床上。它用手指撑开星义胸膛上的插管口，再次将管子戳了进去。然后它拿起刀，开始切割星义已经残损的左手。

星义感到令人窒息的恐怖多于手术的疼痛，他在恐惧中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