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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琅腿一软,差点没站住。他深吸一口气,沿着来时的路悄无声息地离开。

顾不得去想谢承弼何时想起来的,他现在唯有一个念头。

——跑。

第八十八章 逃跑被擒

骏马在土丘间奔波,薛琅紧紧抓着缰绳,既不会调转方向,也不知如何打马鞭,任由它漫无目的地跑,先离开谢承弼再说。

尖锐锋利的灌木将长袍的下摆刮破,他轻轻嘶了一声,艳红的鲜血如红宝石般坠落几滴,他眉目阴郁,低声骂道,“畜牲。”

不知跑了多久,薛琅身体几乎散架,可他仍不敢松懈。

谢承弼的马有多快他是知道的,一旦被抓住,那他的下场比之上辈子恐怕好不到哪去。

若他这些时日一直在诓骗自己,那先前说的闻景晔下令追杀他,是否也并不可信。

如同在黑暗中泄进了熹微晨光,他恍然兴奋起来。

谢承弼给他安排的马都是一等一的好马,这种马被驯化前性情暴烈,吃的也都是最好的饲料,若是没有饲料,这马顶多跑不过三个时辰。

于是马的速度慢了下来,薛琅拍它的头,抓它的鬃毛,腿轻轻踢着它,“走啊。”

马不走了,开始低头在四周找贫瘠的草吃。薛琅没法子,只能踩着马绳下去,脚费力往下够,试了四五次才下来,往前走了几步又站住脚,回过头牵着马绳往前走,见马不太配合,就伸手扯它皮肉,踹它前腿,“畜牲,给我走。”

马往后倒退着犯倔。

“嘶。”

纠缠间,荆棘从他小臂上划过,薛琅松开手,面色不善,心中思索将这马宰了吃。

忽然一声尖利的鸟鸣声来,马猛地立直了,接着仿佛感应到什么,翻身就往回跑。

——咻!

比马更快的,是擦着薛琅面颊过去的利箭。

马声凄惨嘶鸣,轰然倒在地上,四条腿还挣扎着想起来。一只巨大的飞鹰从天而降,两只锋利的爪子扣住马头,尖喙在马身上开膛破腹,混着鲜血的皮肉外翻,很快,战马便挣扎不动了。

薛琅呆滞片刻,忽而听到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他转过头,只见四五个人骑着马,朝他这边风尘卷卷而来。

他退了两步,在荆棘间奔走,忍着腿上被划破的疼痛,空旷的丘陵,他无处可藏,无路可去,只能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如同索命的厉鬼紧追不舍。

脚下忽然一绊,他往前扑倒在地,再抬起头来时,一把弯刀横在了他面前,薛琅登时动都不敢动了。

马背上的人穿着兽毛编织的衣裳,鼻梁硬挺,眉眼深邃,眼珠幽幽泛绿,前面头发留的极短,后面却蓄得极长,编成了几个细细的长辫。

——璩古人。

弯刀凑过来,薛琅猛地闭了眼睛,面前一凉,面前的纱幔被挑开,面前几个人先是噤声片刻,接着薛琅听见他们嬉笑起来。

“是大楚人。”

“还是个美人呢,不会是军妓吧。”

“你看不出这是个男人?”

“男人又如何,前面就是大楚军营,几个女人可应付不过来。”

领头的人手腕微动,弯刀刀尖上移,将纱幔更高的挑起,薛琅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尖,呼吸都不由得顿了顿。

弯刀收回,领头的少年瞧着年纪不大,将弯刀划回刀鞘,纱幔陡然落下,他摆摆手,“带回去。”

璩古语晦涩难懂,薛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挣扎一下刀尖就贴在了脸上,他不敢再妄动。

薛琅一双手被绳子绑起来,那些人拿他取乐,让他走在马后面,薛琅没力气,不过半个时辰就走不动了,摔了不知多少次,全身布满了细小的伤口,都是被沿路荆棘割伤的。

但摔倒了也要很快爬起来,否则在地上摩一段路,伤的更疼。

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璩古境内,覆盖荆棘的三棱锥围栏被挪开,这些璩古人兀自交谈了什么,便将人放了进去,薛琅唇瓣干裂,竭力望着浑圆的,挂在天边的血色残阳。

他被关进了半地穴氏的阴冷屋子里,有人给他塞了一碗漆黑的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做出来的饭和水,薛琅只将水喝了,还留了个带点尘土渣子的底儿。

摸黑往里走时,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他霎时僵住身子,因为听到了微弱的叫喊声。

薛琅摘下在暗色中阻碍视线的斗笠,双眼适应了阴沉的光线后,他看到这间狭窄的屋子里,密密麻麻坐的全是人。

这些人从头到尾都没出过声,只瞪着一双麻木的眼睛看着他,只有刚刚被他踩了一脚的才会稍稍做些反应。

“你们是何人。”

没有人理他,薛琅又问了两句,仍旧没人回话,他便在远离这些人的门口坐下了,那边尘土多,到了夜里也冷,但屋里那股人挤人的酸臭味更加令他不适。

如今到了璩古,不知如何脱身,身上更是一丝凭证也无。

空气安静下来,透过门缝能隐约看到寒月高挂夜幕之上,凄冷昏暗,身上的伤口发痒发痛,薛琅摸着身上仅剩的,腰间那块漆黑的牌子,疲惫地阖上双目。

次日天没亮,薛琅就被散漫的脚步声惊醒,下一刻大门被推开,“都出来!”

里面的其他人站起来,顺从地跟着往外走,他们的容貌都是大楚人的模样,粗略有二三十个,男女都有。

璩古人用团成团的鞭子捅着薛琅,厉声道,“站起来!”

薛琅的面容自阴影中显露,他先是一怔,接着露出笑容,将人狠狠往前推了一把,“走!”

他们走了一刻钟的时间,被带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这里看上去像个围猎场,只是猎场特别大,一眼几乎望不到头,璩古人也多了起来,他们各个骑马佩刀,远处搭了台子,上方的帷幕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隐约能看到里面大刀阔斧坐着的几个人影。

忽然耳边一声炸响,薛琅回头,见有人用长长的鞭子鞭打地面,远处拉了一条红绳,有许多人骑着马冲破红绳而来,地面都随着马匹的动静而颤动。

忽然有人挽弓搭箭,咻的一声,一个人惨叫着倒在地上。

跟薛琅一起的人忽然往深处跑,差点将他撞倒,他仅怔了片刻,便明了一般跟着跑了起来。

京中权贵时常会有腌臜宴会,那些人见不上台面的手段,他看得多了。

第八十九章 生死争夺

不断有人倒在薛琅面前,璩古本就以战出名,对待敌国的手段更是令人闻风丧胆,常常虐人取乐。

忽然有人扑到了薛琅身上,砸的他往前摔去,他转过头,见一人当胸中箭,已然没了气息,远处刚刚射出一箭的人哈哈大笑,跟身边人炫耀自己的射艺。

薛琅颤抖着推开尸体,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远处跑。

“二王子,我可是要超过你了!”

被叫做二王子的青年倏然射出一箭,这一箭正中缩在角落里的人的脖颈,那人并没有即刻死去,而是捂着伤口绝望地挣扎了一刻钟才慢慢瘫软了身子不动了。

寻常人为了骑马方便,腰间是不挂垂穗的,这位二王子的腰带用了鲜艳的丝料,还挂着条长长的垂穗装饰,一手猛拽着缰绳,脚踩马镫发力,他身子往前倾,在骏马前蹄高高跃起时仍能上半身的直立,他毡帽下的小辫子更多,显示地位更加尊崇,面上带着近乎璀璨的笑容,浅绿眼珠悠然一转,盯在那个跑的并不利索的人身上。

他腿脚应当是受过伤,追起来似乎并不费力。

忽然有人骑马跃在他身前,朗声笑道,“二王子,这个人我也看上了,各自公平而争吧!”

二王子面含笑意,俯下身,一夹马肚,利箭般冲了出去。

薛琅意识到有人在追他,一时又惊又怒,脚下更是慌乱,恍惚让他回到了幼时被野狗追赶的情境。

身前忽然被射了一箭,那箭深入土地几寸,薛琅猛然停住脚步转了个方向,被迫往更宽阔的地方而去。

身后两匹马的速度却慢了下来,因为它们各自的主人起了争执,伸向薛琅的弯刀被另一把挡了回去,铿锵嗡鸣,震的二人虎口都在颤动,薛琅竭力想冷静下来,发丝在眼前被割断,近在咫尺的刀刃令他完全无法思考。

“二王子,承让了!”

在他触碰到薛琅的前一刻,弯刀自上而下劈开,他不得不收回手,二王子的马身横在面前,他急忙调转马头,因差点相撞而心有余悸。就这一个刹那的犹豫,他便已落于人后。

二王子身体侧倾,弯腰伸手捞住薛琅的腰,手臂用力,肌肉突起,直接将人横抱在了身前。薛琅猛地被人提起,肚子又撞在了坚硬的马背上,眼前发黑,颠簸的他想吐。

二王子回过头,轻轻抬起下颚,额间汗珠淋漓,“他是我的。”

出去采买的车队赶在日落前就回来了,将士们从马车上搬运东西,有说有笑的,见了谢承弼就点头朝他喊,“小将军!”

谢承弼靠在门边看了一遭,没看见薛琅的身影。

这人向来娇惯,坐一日的马车,怕是骨头都要散架了,这会儿靠在马车里不想出来呢。

谢承弼大步走去,刷拉掀开帘子,里面空无一人。

怔了片刻,他放下帘子,左右看了会儿,忽然抓住自面前走过的一人,“我的人呢?”

将士们面面相觑,“将军是说薛公子吗?他一早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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