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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与大楚的东宫如此想象,难不成是闻景礼去了歧舌,照葫芦画瓢建造了一座?

“你是谁。”

薛琅转过头,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着皇子规格华装,歪着头瞧他,“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这孩子,生的倒是有几分熟悉,但薛琅一时间说不出他像谁。

“你又是何人。”

孩子声音清脆,语气却老成,“我乃当朝太子闻宗盛,你见了我,还不下跪。”

“太子?你这黄口小儿,歧舌太子如何能姓闻。”

小孩眉头皱起,“歧舌弹丸之地,早被父皇驱兵拿下了。如今我大楚才是三国之首,你这般可疑,难不成是歧舌余孽?”

薛琅慢慢转过头,看着殿前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提了三个字,长信宫,大楚东宫。

他脸色僵硬地看着那小孩,“你父皇,是谁。”

“父皇大名,你竟不知。”

电光火石间,薛琅遽然想起,按照大楚皇室的排名,第三十五辈沿用“景”字,而第三十六辈,所用的就是“宗”字。

“你父皇是……”

周遭忽然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有刺客!”

他们将薛琅团团围住,手中刀剑泛着冰冷的光。

“太子殿下!”

闻宗盛不满的转过身子,“曲公公,你来的太晚了,还是我机灵,不然就让刺客跑了!”

曲嘉文无奈地笑,伸手将他抱起来,“是是是,我们太子殿下当真神勇。”

刀架在薛琅脖颈上,刀刃粗暴地割开了一道伤口,猩红的血顺着脖颈蜿蜒而下,他怔怔望着曲嘉文,大脑一片混乱。

“这刺客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东宫,定是图谋不轨,”曲嘉文道,“陛下,应当如何处置。”

“杀了。”

宫门处走来一道被众人拥簇的高大身影,这人曾握着他的手将半数江山都许给他,也曾在床笫间难舍难分地耳鬓厮磨,所以哪怕薛琅从未刻意去看过他,他的眉眼鼻梁依旧映在脑海里,即便是弱水之隔,即便夹着无数兵刃,他也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只是在眼角眉梢中,还是带着一丝陌生。

闻景晔低声道,“这等危险之事,下回便不必做了,你又不会武,交给禁卫便是。”

曲嘉文放下皇子,有些羞赧,“我也是担心小殿下。”

——不。

他二人关系何时如此亲密了。

这一世闻景晔明明半分眼神都未曾施舍给他过,曲嘉文照旧如履薄冰的活着,这样日日担惊受怕的日子,比一死了之更受折磨。

薛琅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但只是想想,便让他全身发抖,慌张到不知所措。

他猛地往前走了两步。

“保护陛下!”

“闻景……”

噗嗤一声,数道利刃扎进他身体里,薛琅跪在地上,口中涌出血腥气,半晌才吐了出来,他往前挣扎着膝行两步,伸出手去,眼中隐隐透着狠厉。

这边的变故引来闻景晔和曲嘉文的注意,闻景晔似乎看出了什么,于是走上前来,挥退禁卫,神色复杂地打量他,念出了他多年未曾想起的名字。

“薛……琅?”

那人面孔艳丽,眉目几可入画,虽十恶不赦,却是公认的美人,从前他在先帝手下呼风唤雨,也并非没有这张脸的作用。尘封多年的记忆被生生唤醒过来,曲嘉文面露惊愕,“怎,怎么会是你,你没死?”

闻景晔目光淡漠,看着他如同看死人,他上前扣住薛琅的下颚,手指轻轻磋磨,想看看他这张脸是不是带了人皮面具。

没有摸到,他神色一寸寸冷下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琅张开口想说什么,却又吐出一口血来。

“想知道我为何……没死。”

受了重伤的声音有气无力,闻景晔听不清,于是附耳过去,薛琅抬起头,眼神冰冷,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曲嘉文骤然出声,“陛下小心!”

薛琅不知拿来的力气,猛地夺了旁边禁卫的剑朝闻景晔扎过去,他握的并非剑柄,因距离问题只能够到剑身,闻景晔早在曲嘉文出声之际便躲开了,这样一来,剑头所指的便是曲嘉文。

他没有松手,反倒捏的更紧,直直朝曲嘉文而去。

但他终究没能成功。

当胸中了一剑,剑尖染了血从胸口冲出大半,看得出出剑之人用了多大的力气。薛琅的手心被利刃割伤,血和剑一同掉在地上,他费力地抬起眼皮深深望着闻景晔。

那一眼夹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刻骨铭心。

闻景晔初时不解其意,此后午夜梦回却一直都记得这个眼神。

他松开扎入薛琅身体内的剑柄,猛地将手收回袖子,似乎是手上溅到的血烫道,沉声吩咐,“叫太医来。”

小殿下疑道,“父皇,儿臣与曲公公未曾受伤。”

“是给他看。”

只是薛琅受伤太重,还未等到太医来便断了气。曲嘉文问,闻景晔便以“已死之人复生,此事蹊跷,本想追问,奈何死无对证”为由应付过去。

竹林清幽,有断断续续的声调传来,薛琅睁开眼,望着周遭陌生的地界,已能平静下来。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顺着声调往前去。

这回该谁了。

他脑海中刚浮现一个名字,转角便瞧见那巨大石块上坐着的人。

谢承弼面前是块其貌不扬的墓碑,他身边放着几个酒坛,另一侧立着一杆长枪,红缨随风而动,明亮如战旗。

他手中捏着片薄叶,吹出难听的凄厉调子。

如今大楚盛世,国泰民安,吞并歧舌后,大楚就是名副其实的三国之首,其余两国不敢来犯,谢承弼自然没了用处。

自亲人被奸佞害死后,他满脑子都是复仇,终有一日能将仇人手刃,余生皆为大楚的安定在外征战,如今四海升平,该做的都做了,他这日子便也再没了盼头。身上带着早年在战场冲锋陷阵留下的沉疴旧疾,拖着病体苟延残喘到今日,也委实是活够了。

他警惕性极高,轻而易举就发现了薛琅,长枪架在薛琅脖颈边,他就是有心也没处躲。

咕噜噜。

酒坛滚了两圈,刚巧到了谢承弼脚下。他喝了不少的酒,面上微红,脸色迷离,也算是掩盖了身上的病气,酒醉之人神志不清,见到薛琅也并不惊讶。

“是你。”

他提着薛琅的领子,将人硬生生丢到了坟前,又用长枪打在他腿窝,逼得人跪了下去。

“这是我至亲,你就跪在他们坟前忏悔吧。”

坟头有三,谢察,谢夫人,谢承誉,这辈子过了这么多年,上辈子的事仿佛是一场梦,他仅能回想起零碎片段。当年谢察死后,他便将谢府全家都寻了由头给逼死了,只余一个谢承弼,如今瞧着,他过的日子也并不如意。

薛琅平心静气地跪着,冷笑,“这里果然是上辈子。”

“我日日,都能梦到你。”谢承弼提着酒坛灌了一口,“我在梦中杀了你无数次,可仍解不了我心头之恨。”

即便不知为何会回来,可薛琅无法确定自己这回死了,下一次会出现在哪,又或者,他不会再醒来了。

思绪百转千回,薛琅道,“谢承弼,其实当年我并未杀害你的幼弟,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他在哪,你若杀了我,便再也找不到他了。”

凭谢承弼的功夫,他断断没可能逃脱,只能试着同他谈条件。

然而谢承弼如今神台不清,他杀过薛琅一次,也在梦中杀过他数千遍,数万遍,梦里这奸佞亦是如此,或求饶,或扯谎,或利诱,他早已见怪不怪,只能凭着多年来的本能,见他一次,杀他一次。

必死之局,没有回旋的余地。

长枪再度落下之时,薛琅也拿出了刚刚塞进袖子里的半截竹枝。

他从不认命,如果可以,自会拼了命地活下去。

可谢承弼不容许他活着。

长枪刺入薛琅身体之时,竹枝也扎在了谢承弼心口。

竹枝是薛琅方才捡的,两头都钝,只是靠着一颗想杀谢承弼的心,生生将竹枝扎了进去。

他咳出一口血,手下却没有松劲,眼底带着疯癫的恨意,生生又将竹枝压下去两分,接着大笑出声。

“都该死,”他慢慢闭上眼,独自隐忍着痛苦,“你们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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