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不知山(2 / 2)

谢无忧迫不及待地照着书中所写,按部就班地修行着。

七年光阴,转瞬即逝,日日苦修的谢无忧终于忍耐不住,站在老道士的房门口,破口大骂老道士,如何恶心下作,如何奸诈耍滑,如何误人子弟。

初始,谢无忧修行,可谓一日千里,没有辜负老道士口中所谓的万中无一的修行资质,不过半月之后,他就困在气海下境,雷打不动。

实在忍耐不住的谢无忧只能询问老道士。

自从得知自己深陷骗局,谢无忧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师父也不叫了,而是喊老道士。

老道士一点不恼,反而十分赞成,夸他实事求是,正直得很,不虚与委蛇,不错不错!

谢无忧除了无语就还剩下无语。

坐在躺椅上,神情悠哉怡然的老道士一边饮茶,一边养神,见自己这位关门弟子问道,立马站起身来,一副点头哈腰的讨好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是谁的师父。

这也算是谢无忧对老道士为数不多的好印象,至少态度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他也只好当作是老道士骗了自己心中有愧吧。

老道士若有所思许久后,不知道从哪里记下一段极为励志的话:什么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坚持不懈,就会有收获;什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什么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一股脑抛给他。

谢无忧看着他断断续续,语焉不详的样子,直皱眉头,这老道士看着实在不像勤劳刻苦的人,每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如今倒是用这一套教训起别人来了,怎么看都不是能让人信服的样子。

最后还扔给他一句,为师闭关了,修行上有什么疑问,就去叨扰师兄师姐。

接着就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至于老道士所说的闭关,也不是什么正经闭关。

山上有一座炼丹房,屋外贴满了密密麻麻的黄色符箓,晚上风一吹,符箓随风摇摆,尤其是晚上,看着尤其瘆人。

老道士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里面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丹药和符箓。各种丹药和符箓应有尽有,只管看着就觉得应接不暇。

令人咂舌的是,谢无忧还在里面看到一瓶壮阳丹。

看得谢无忧脸色古怪至极,内心五味杂陈。老道士也算是知廉耻,老脸一红,一把夺过去,强行解释了一波,但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他知道,老道士没事就喜欢去山下的小镇,每次必然要第二天才回来,鬼鬼祟祟。

师兄师姐们不知情,但是谢无忧却知道,老道士对镇子里的几个寡妇情有独钟,据说风韵犹存,体态丰盈,梦中还曾呢喃这腿如何诱人有力,能夹死个人儿。

老道士不靠谱,谢无忧便只能求助师兄师姐,却也只得了一个不咸不淡的回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只要马不停蹄地前行,道阻且长,虽远则至。

一听这话,谢无忧就知道,几位师兄师姐没少被老道士忽悠。

问路无门,求人无路。

谢无忧只能靠着给自己洗脑,麻痹那点所剩不多的理智,或许是因为沉淀不够,或许是自己不够刻苦?

之后的谢无忧更加刻苦,早起贪黑。

谁知此后进境依旧如龟速一般,堪堪到了气海中境,便如石狮子坐地,寸步不移。

直到几乎从不修行的六师兄居然突破气海,进入玄符境界后,他的道心彻底崩溃。

甚至觉得那本破秘籍就是老道士自己写的,只是把他作为实验对象。

忍无可忍的他让老道士给他换一本功法,却被老道士一脸为难,战战兢兢地说要是中途换功夫容易爆体而亡,吓得他噤若寒蝉,生无可恋。

看着气海那点灵气,谢无忧欲哭无泪,谁说天无绝人之路的?

七年时光,只修得了一个气海中境,去他娘的万中无一的资质。

老道士不管不顾,谢无忧索性破罐子破摔,摆烂起来。

老道士看不过去了,苦苦哀求,切莫荒废光阴,一想到这个罪魁祸首,谢无忧气不打一起来,追着老道士,围着山头,跑了一圈,打的他鼻青脸肿。

老道士呵呵陪笑,又在他的讨价还价下,谢无忧除了每日两个时辰的打坐修行,其余时间,不是去山下小镇闲逛玩耍,就是在山上读典籍,看杂书,要不然就是去几位师兄师姐院子瞎转悠。

不知山附近方圆二十里的大小山头,大多在他这些年的游手好闲中琢磨清楚。

转眼之间,谢无忧拜入老道士门下,已经足足十二年。一年游历,七年修行,最后四年,则过上了自己一直梦寐以求的咸鱼生活。

或许是因为灵魂穿越的原因,谢无忧的记性尤其的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四年时间,山上的书籍杂看了十有八九,就连道法玄术也修炼了一些,可谓天赋异禀,一学就会。

或许这就是有得有失吧,修为上的缺陷全补在了悟性上。

可气海内的灵气太过于稀薄,所以谢无忧的境地有些尴尬,就像太监逛青楼,对这些法术,能看不能碰!

这种尴尬境地常常引得他自我怀疑,上天为何给自己关了一扇门,却只给自己留了一道破窗?

也幸亏山上还有几位师兄师姐可以说话斗嘴解闷,否则谢无忧就要顶着欺师灭祖的名头叛出师门了。

按照老道士所说,自己头上有六位师兄师姐。

分别是大师兄荀战天,二师姐陆云、三师兄赵无明、四师姐韩有钱、五师姐宋风齐、六师兄孔书生。

到谢无忧入门的时候,山上只有三师兄,五师姐、六师兄。其余三位师兄师姐,早就已经学成下山了。

老道士曾经兴致勃勃地提过一嘴,颇为自豪,说大师兄和二师姐分别是使刀和使剑的好手,三师兄大器晚成,四师姐有点小钱,看到谢无忧的时候,最为神采奕奕,不吝赞美,说他是天下第一。

至于对五师姐和六师兄,则是眼神幽怨,不太满意,说了句尚可。

要是刚拜师那会儿,老道士说他自己是天下第一,谢无忧毫不怀疑,至于现在,受尽毒打的他,除了暗暗腹诽,不仅打死不信,还要在背地里阴阳怪气几句,恨不得多吐几口唾沫。

反正他觉得这辈子又算是废了。

六师兄孔书生哪里受过这埋汰?顿时就不乐意了,说了一句小师弟修为还没高,本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谁知老道士也不乐意了,觉得自己的宝贝徒弟受了委屈,拿起墙上几乎生灰的鞭子,抽的他几乎皮开肉绽,修养了好几天。

还是谢无忧求情,老道士这才停下动作。

见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偏心,本来颇有微词的五师姐顿时哑口无言,除了有些庆幸,还有些幸灾乐祸。

三师兄则是沉默不语,头颅高高扬起,事不关己,既不求情,也不看戏,大概是习惯了。

谢无忧只能叹了口气。

这三位师兄师姐还真是各有千秋,简直就像是三个活宝。

三师兄赵无明,身材高大,四肢强壮,是个打铁匠,后山的锻造房内,金精铜铁应有尽有,而他最喜欢的就是挥着一把大铁锤,敲敲打打,可这么些年,也没打造出一把他满意的兵器。而且三师兄的眼睛又总是蒙着一块黑布,谢无忧猜测他应该是个瞎子,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始终没敢戳破这层窗户纸。瞎子打铁?怎么看都有些滑稽。而锻造房的门外,堆着一堆废铜烂铁,都是打铁打废的。

五师姐宋风齐,总是在院子飞来飞去,常常挂在树枝上,有事没事就把屋顶砸出一个大窟窿,嗯,道观破败她应该难逃其咎。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修习高深道法,入景入心。但是谢无忧知道都是一些粗浅道法,他一学就会,可五师姐就是学不会。唯有这时候他才能找到一点自信,发出带着一丝自命不凡的感慨,生出独在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心境。

然而五师姐一句“我会飞”,就能让谢无忧无语破防。毕竟他修行,最看重的还是御剑千山外,神游天地间的逍遥于世,而老天爷似乎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六师兄孔书生,人如其名,但更加荒诞不经,整天捧着书籍,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嘴里读个不停,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读书写字,绝不是书呆子可以形容,简直就是疯魔了。常常吵得众人夜不能寐。不管如何呼喊,他也总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三师兄道行高,心性足,懒得理会,照样能安眠入睡。

定力稍差的五师姐有时候实在忍不住,就会披着衣服,闯进他的房间,蒙着他的脑袋毒打一顿。正如他常常将“君子可杀不可辱”的话挂在嘴边一般,有时候也会不甘受辱,举起拳头,对抗压迫,但最后的结局大多是鼻青脸肿,含泪收场。

这个时候,谢无忧就会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在门槛,一边磕瓜子,一边怂恿,看三人打的如火如荼,拍手叫好。

悲催的六师兄这些年,没少受欺负,除了嘤嘤狂吠几句,有辱斯文后,就没了动静,总之是不了了之了。

也是,有老道士这样的师父,神智异于常人才是对的。

不过老道士也不是一无是处,就说那座炼丹房,顶着关门弟子的谢无忧出入自如,但是别的弟子就没这个待遇。

他就看到过五师姐站在门外,望眼欲穿,可就是一步不敢踏进。

这些年,谢无忧除了听见一次次炸鼎,偶尔有几颗丹药出炉,老道士都跟护崽子一样,稀罕的不行。

谢无忧也能理解,毕竟出货量不多,成功率太低,珍惜是对的。

老道士还有一句恬不知耻的话,就是他要练出绝世大丹。

而屋外的符箓就是为了限制药香溢出,避免引得旁人觊觎。

但谢无忧觉得,这老道士炼丹的水平一般,半吊子水平。想要练出绝世大丹,前途堪忧。至于觊觎之说,完全就是多余担心。因为哪怕谢无忧把丹药放在鼻子边上,也没闻见什么诱人丹药,和书上所说,大相径庭,只要没瞎,应该都很难看得上。

炼丹房平时就老道士一人进进出出,一开始谢无忧还会大摇大摆走进屋子,胡乱指点他如何炼丹,然后再象征性收点丹药,积少成多,数量可观。

闲来无事,他就随便嗑几颗,尝试着增长修为,不过每次都不如人意,丹药如泥牛入海,连个响屁都没有。

所谓破体怕药堆,大量的丹药入腹,谢无忧修为毫无进展,但是一身气血颇为充盈,体力充沛,四肢灵活,跋山涉水,毫不费力。

也算是一个收获吧。

等到气血也无法有丝毫增进的时候,谢无忧就再没有兴趣进炼丹房了。

慢慢的,他觉得四师姐绝对不是有点小钱这么简单,一洲首富不敢说,绝对也算一方财主,否则凭不知山的家底,几间破房子,哪里禁得起老道士和三师兄如此挥霍。

相反五师姐和六师兄就显得有些寒酸了,除了一些道术之外就是一些圣贤书籍,好像就是穷养孩子。

一座占地极大的不知山,林林总总只有五个人,居然只有谢无忧是最正常的。

谢无忧不免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另外三位同门,是因为受不了折磨,所以逃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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