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 2)

「不会吧!」风乔瞪大眼。「老赵,你这么担心我嫁不出去,看到男人叫要塞给我啊!」

「不是的——」老赵转头望向有些错愕的男子。「大个头啊!你要感谢我救了你的话,就跟着二小姐回去,在她那里做工抵了我该给的租,一来帮了我,二来你自己也有个栖身的地方。」

「老赵哪——」风乔交臂环胸,凤眼斜飞,打量着老赵。「真看不出来,你算盘打得比我还精,买卖做得比我还大,拿人来抵租啊!」

「话不是这么说啦。」老赵咧嘴笑着,「你们两个投缘我就牵线嘛!」

风乔睨了他一眼,「少来,你这分明就是先前算计好的。」美目扫转到男子身上。「你都要让人卖了,倒是说句话啊。」

男子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片刻,淡然一笑,不疾不徐道:「到哪里都是报恩,在下随遇而安。」

「随遇而安?」风乔眼睛暴凸,不能置信地望着他。「这么自在哪!你是庄子养大的啊?」男子那样的从容自在,怎么瞧,都不似红尘俗人。要理了光头,她一定说他高僧,要着了道服,她也信他是游仙。

「太好了,二小姐,他都不介意了,您就带回去吧。」老赵是一径地笑着。

「不行。」风乔安坐好。「做生意第一条,不收来路不明的货。」

「您这么小心啊。」老赵也坐下来,与她谈起生意。「二小姐,所谓『富贵险中求』。」

「你没听过小心不蚀本哪。」风乔是欣赏这男子,可要把他带回家抵租,又是另一回事了,她到底是做生意的,性子虽直,可不冲动的。

「这大个头做事俐落,手脚勤快,机会难得,您带回去,不会后悔的。」

老赵替风乔又倒了杯水。

「说是机会难得,我怎么知道不会祸端横生。」风乔再推,连茶都没喝。

「哟!」老赵脸上烧上了一把火。「二小姐。您这么说,意思不就是我老赵会……会害您了。那好,您既然信不过我,就当我没提过这事。」

「哎呀——」风乔马上倒过来为他添茶。「老赵,我怎么会信不过您。」

风乔甜甜地唤他。「不过,您一家一人,多了个男人,也不会怎么样;可我家里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姐姐,收了个路上捡的男人,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出了事情,我怎么对得起爹娘。」这就是为什么,即使她对男子确有好感,也不敢贸然带走的原因。「这么着好了,您先告诉我这男人的来历。」

「什么来历?」老赵眉头不再倒坚。心情平和不少。

风乔斜睨他。「你总得告诉我,他姓啥名啥,哪里人士,如何流浪,因何沦落,是否逃案,有无欠债?」她一连说着,说累了,还啜口茶。

「啊?」老赵摸头,他真的没想这么多,男人看来可亲,他不曾疑心,自然地把他留在身边。「大个头你叫什么名字?」他是问过一次,可这大个头似有隐衷,不愿回答,他也不再追问。

「老赵——」风乔的茶险些呛出。「你真连这也不知道?!」

「风姑娘。」男子展颜。「你担心的,不过是在下的品行,知道名字,也不能知道好坏,你随便给在下一个称呼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啦——」风乔拨开花生,拾了一颗丢给男子。「不过,知道名字,对一个人的品性总也能有些粗浅的认识。像是书香门第的,总不会给子孙取名大牛;同理的,不识字的,也不容易取出风乔两个字吧。」风乔巧笑。

「像『无奸不』他们家那坨,名字就俗得可以,叫商添财。」

男子失笑,思忖半晌。「在下单名一个昊字,姓氏实有难言之处。」

「耗?!」柳眉勾锁。「耗费、耗损、耗竭——没有一个好意思的,看来就是会赔钱的样子。」

剑眉无奈地拢蹙。「上头日,下头天的昊字。」

「喔。」粉颊轻红,风乔略显尴尬地笑扯嘴角。「这字好,这字好。不过,叫单字挺奇怪的,要是像二楞子一样,加了个子字,那不就是『耗』子。

不成,不成,那叫……那叫日天好了。」

「日天好听哪。」老赵随即点头。「那二小姐的意思,要把日天带回去了?」

「还没呢——」风乔环胸对望上日天。「我想你不说姓氏应该是有难言之隐了,我再追问你何方人士、如何流浪等等,怕你也未必愿意说,既然如此,这些问题,我也不逼你答了。」

「风姑娘真是明理的人。」

他清澈的眼眸,凝视着风乔,他向来不是狂蜂浪蝶,从不追花逐香,可风乔从开始进来,便教他难以转瞬,他思索着其中缘由,当与……猛地,他脱口而出,蓦然一笑。「像是枪——」这风乔鲜活灵动的对话、明快知理的性情,在兵器谱上像是枪。

「什么啊?」风乔瞅着他,完全不解。

「什么啊?」老赵张大嘴,更是茫然。

日天含笑。「兵器谱有云:『刀是猛虎,剑如飞凤,枪似游龙,棍是疯魔。』风姑娘……」

「退货!退货!」风乔从摔跌的椅子上挣扎地立起,死命地拍着桌子大吼。「老赵,我要退货。」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家,他竟然用兵器来形容她!

什么超脱尘俗?这男人根本就是不识人情。

「哈!哈!哈!」老赵已经笑到不行,趴在桌上流泪。

「老赵。」凤眼瞪扫,柳眉勾坚。「你若再笑的话,我就跟你翻帐本了。」。

「咳!咳!」老赵咳了两声,才止住笑意,「我……我不笑了。」他擦擦刚才滚出的泪珠,嘴角滑稽地卡在笑与不笑之间。

「我说日天啊——」风乔隐下火气,勉强地扯起嘴角道。「形容姑娘家呢,有很多种说法;通常,我们会说姑娘家像是花一样,春天的桃花呢,表示这姑娘娇甜清艳;夏天的荷花,形容这个姑娘不染纤尘;再不呢,你可以说她是秋天的桂花,幽香迎人;我知道,我是不大像这些花啦,没关系,但你可以说我是梅花,至少还存一身傲骨。」

「对不起……」日天尴尬地吶道:「我没有恶意……」他这么说其实是欣赏。

风乔挥手道:「算了,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但就是这样才伤人哪——她挤出笑容。「况且,你说我是游龙枪,也好过说我是疯魔棍啦。」因看日天俊容薄泛红潮,她倒觉得有趣。「我说日天哪,你已经三十二,该不会没娶妻吧?」

「不敢欺瞒,确无妻小。」日天益发窘困。

拿眼觑他,风乔笑靥似浮莲。

她真没看过这样的人,谈吐修为,合该是个得道高人;可偏生大男人一个,有时又会像大男孩似地害羞。

这种人她不收留,恐怕真无法长存于世。「看你老实,我也不问你多的问题了,你只要告诉我,有无逃案、是否欠债。」

老赵倒是开口。「二小姐,您看日天,做得了恶、逃得了案吗?」

风乔美目流盼。「这是两码子的事,有人为非作歹,但逍遥法外;有人清白无辜,可冤枉入狱。日天这么憨厚,说不定招了骗、犯了案,那也是可能的。我得问清楚哪,要不,哪天官府找我要人,我怎么办?」

日天恢复惯常的温笑。「风姑娘放心,在下无案在身。」

「这就好。」风乔绽笑。「那你可有欠债?」

日天踌躇了会儿,风乔急道:「有还没有啊?」若无意外,她心头是极愿意收留日天的。

「尚有父母之恩未报。」对他来说,这也是债务。

「真是的。」风乔松口气。「这不打紧的,没债主上门跟我要人,就可以了。」

日天但笑不语,当年他是留书出走的,他不确定若是他爹找来,是否比债主上门更惨。

风乔招手。「嗯,日天,你起来吧。」自己整整裙,也站了起来。

「二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老赵在旁看了纳闷。

风乔瞥扫地。「验货啊。」话才落下,手便朝日天胸上横去。

日天反射性地躲开,反手扣住风乔手腕。

「啊!」风乔杀猪似地鬼吼,疼得五官全挤在一块了。

「对不起……」日天连忙放手。

「呼!」风乔痛呼出口,卷下衣袖,露出一节皓腕,上面五道红印,宛似火烧烙烫。

「哎呀!日天,你是发什么蛮劲,下手这么狠。二小姐,您没事吧?」老赵惊道。

风乔翻眼瞅着老赵,「没事……」风乔本来要说没事才怪,可转眸看日天是满脸歉疚,她硬挤出笑容,吹吹手上的烙痕。「正在降温中。」

「风姑娘……」日天懊恼自己下手没有轻重。

「不怪你。」风乔挥挥手。「你别挂心上,你大男人一个,我把你当猪似的,掂两秤斤,是我失礼在前,怪不了你的。你甭同我计较,我没恶意,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绣花枕头。」

横睇过五条手痕,她朗豁一笑。「现在我确定你不是了。」

「我也有不是,下手恁重,伤了风姑娘了。」日天凝睇风乔,忽地展笑,轻柔地执起风乔素手皓腕。

风乔怔愣,向来睇盼灵转的凤眼,睁睁地随着日天的动作移牵,最后落驻在日天伟岸的胸口。

他竟让她的手,抚上他精赤的胸前?!

俊容赧红,日天低沉吶道。「是……真……的。」他没有旁的心思,只是单纯地想顺遂她的心愿。

那肌理的触感,奇异地滑腻,不过不似女子般的软柔,充满一股阳刚气息。

胸前不定的起伏,隐隐躁动的心跳,透过指尖暖暖地流递,和风乔指尖微弱的脉动共振。

朱唇绽落成嫣红的三月,桃腮飞春。「是……真的呢。」风乔灿笑,朗声对老赵宣告:「老赵,货真价实,成交了。」

成交了,这可是第一笔叫她心动的生意哪!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