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诗人见面酒言欢 更漏沉沉方散场(1 / 2)

夏令营开幕才提供一日三餐,今天签到日,诗人餐饮尚需自理。我和断指、王金成道:“我从南京带了些真空包装的鸭脖子、盐水鸭来。我再去外面买点罐头、啤酒什么的,兄弟聚房间里喝几杯好不好?”

那二人很高兴,呼应道:“好!”“好!”

我去了宾馆楼下的杂货店,拿了一扎庐山啤酒,买了鱼皮花生米,选了鱼罐头和三味烤麸罐头,用大红塑料袋拎上楼来。三人动手,把床中间两个床头柜移出来,拼成一张方桌,摆在两张床中间,上面铺了几张旧报纸。王金成拿起最上面一张报纸看了看,道:“这头版上有领导人相片,换一张吧,可不能犯政治错误!”

我们笑,这家伙冷幽默。

断指把宾馆白瓷茶杯洗干净拿来分了,站起来往各人面前杯里倒酒。我撕开鱼皮花生米外包装,给每人抓了一把。王金成不闲着,找出随身携带水果刀,费了老大劲,想办法把罐头起了。一切收拾停当,三人推杯换盏开怀喝酒。宾馆里没有筷子,三人直接上手抓。好在王金成带有勺子,派上大用场,可以分食水拉拉的三味烤麸罐头。

你一口我一口,气氛祥和。吃相虽然粗鄙,观感仍比印度人用手抓食文明。

断指端着茶杯很稳,纤秀白皙的小指却单独分离出来,在杯底不停摩挲着。“这次诗赛,听说有《人民文学》《诗刊》的编委过来?”他小手指边动边问道。

“阵容这么强大呀,都国家级的呀!”我期待不已道。

“要能得大奖很牛逼的。”断指昂脸喝了一口酒,抹了嘴边泡沫期待道。

“评委阵容很强大,”王金成晃着二郎腿道,“不过,有传闻,一等奖被人内定。”

王金成皱了眉,让坐对面的我明白了他脸看起来皱巴的原因:王诗人长着八字眉,一皱眉毛,脸上五官往一起挤,八字眉变得瘦瘦长,显得一脸苦相;若他开心,五官舒张,小眼被挤得只剩一道缝隙,八字眉挤成一字眉;两眉之间的肉疙瘩,无论如何看,都像一个汉字----“苦”。

“不会吧?还没开始评呢!”断指疑惑道,“你那里得来的消息?”

“这年头,什么比赛没有潜规则?”王金成吧唧着嘴说,“模特、健美比赛,电影选女演员都有潜规则。”他吃饭,不闭嘴唇,嘴里吧唧吧唧的,膈应人。

“虽称‘炎黄杯全国诗歌大奖赛’,帽子戴很大,不过省级的,这种比赛很多,不过各地文联敛钱工具而已。”我泼他们冷水。

断指坐我对面,小指不停摸摩挲着杯底;王金成手里拿着鱼皮花生米吃,不停晃着二郎腿。这让长江上漂了30多个小时的我,感觉自己还在船上一直摇晃着。

“听说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女诗人能从初赛出来,就是因为有评委背书。”王金成传递着无法证实的小道消息,“如果真有猫腻、烂污勾当,到时候,可不要怪我闹场子,我可是交了钱的,交通、住宿、餐饮费用全部自理,谁他妈的人情也不欠。哦,你们说,是不是?!”

“你听谁说的?”断指坐直了身子焦急地追问。

“诗赛别当真,权当旅游吧。把这当作‘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好机会。你说哪次比赛公正干净过,心态放平,多结交几个诗友亦是美事一桩。”我说完,在空中吐了一串漂亮的烟圈,久久不散。

断指认真之人,耳朵竖起来道:“作弊需要隐蔽的,怎么会让你知道?”

断指质疑起了效果。男人喜欢炫耀自己路子多,王金成也不例外。他嘴巴凑近我和断指耳朵,神秘兮兮道:“雨蛙那小妮子告诉我的,她我老铁!”

这一举动,他倒是把中国人特有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中国人向来爱贴着别人的耳根子传话,说话前还要故作神秘,环顾左右。他那满嘴烟臭直冲鼻孔,我皱皱眉头,忍住没有表现出厌恶表情。

他给雨蛙写过情诗,两人相熟。房间里没其他人,王大诗人却像个女人一样咬耳朵。好像一咬耳朵,这个秘密就显得特别重要。

雨蛙是知性美女,妩媚绝俗。某诗刊刊登了她一组诗歌,附有玉照:素雅的书房里,说不出的一种典雅。身边琴台上,放着一把古琴。她手里正拿着一管斑竹毛笔,迎着镜头微笑着。身后案几上放着各品的色碟和水痰盂。

雨蛙最近写了不少禅诗,诗坛上声名鹊起,还成立了一个“现代禅诗研究会”,出了一本油印诗刊,自己画自己刻,才华横溢。不过,在我和海鸟看来,那些诗歌不过都是些旧酒装新瓶子的把戏,无非把“流水下山非有意”“在家还比出家闲”“退步原来是向前”等一些古代禅诗意境注了水,由古诗变成了断句的现代散文。

“来抽烟。”断指掏出一包烟来,给每人发了一支,又把剩下半包烟拿在手上,仔细装回蓝条白衬衫口袋里。

三人说话喝酒。“咚咚咚”“咚咚咚”,有人粗鲁敲我们房门。

“这哪个憨子呀?敲门跟死了娘似的!”王金成道。

我靠门最近,起来过去开门。门打开,一位土得掉渣的秃顶老农民站在眼前。他身穿一件的确良白衬衫,已洗成了灰色,袖子一高一低胡乱撸到小臂上,露出黝黑有力的臂膀。一看就是下过苦力的,下身穿一条灰裤子,脏不拉叽的,还支着几根白线头。没等我开口,那秃顶老农开门见山自我介绍道:“俺是来自西安的‘菜冰凉’。”

“你......?”我疑惑,手臂拦着门并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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