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1(1 / 2)

静默,随着柏烈旭关门的动作降临。

他没有朝她逼近,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末了,以叹息作为开头:

「妳挂我电话。」他指控。

「嗯。」梁雨萍乖乖俯首认罪。

「为什么?」

「因为……」支吾半天,梁雨萍决定闭嘴。

动机说不上来,她怎么能回答那是出于一时的直觉呢?

暧昧不清的界线最难捉摸,他对她是何心态她隐然可知,但她毕竟不是他,无法确定自己想的究竟对不对;而她自己对他抱持什么想法也尚未厘清,在这种情况下,避而不见是最简单的方法。

「若不是叶秋多嘴,我并不打算这么早让妳发现。」果然,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在生涯规画上,他得多考虑身边不可控制的变因。「本来,我想等到取得CFA证照之后再告诉妳。」

「告诉我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想追求妳。」

注意到她倒抽口气的细微动作,柏烈旭不禁自嘲一笑。

「还是吓到妳了?」他已经尽量缓和口气了。

吓?不,与其说是惊吓,倒不如说她有种「啊,原来如此」的感觉。

这些天来,她不断地思考他们这几年来相处的情形,试图从中推敲出他对她之所以用心的原因,答案其实隐然成形于心,但想法毕竟只是想法,当他亲口对她说--仍免不了本能反应的怔仲。

「但我真的想在妳身边,以学弟、朋友之外的身分,留在妳身边。」

「我大你四岁。」

「我知道。」他耸了下肩头。「但年纪只是年纪,无关乎我对妳是什么感觉,就算妳今天大我十岁也一样,令我心动的是人,不是年龄。」

心动……这两个字让梁雨萍低下头,不知如何面对他这么坦白的话。

她打算以沉默带过,可;但他并不想放过开诚布公的机会:

「妳呢?对我抱持什么样的想法?」

这问题问倒了她。

心底,她肯认他已然是个男人的事实,也知道了这几年他对她的好,源出于男人对女人的用心,但--

「我不知道。」她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一直以来,我没想过你对我的好意味着什么,只是很单纯地以为我们是朋友,现在突然要我回答你,我真的没有办法。」

她怕,怕说出来的话会伤了他,是以,非常小心地注意他听她说话时的表情,戒慎担忧的情绪老实地写在眸子里。

柏烈旭理解地笑了。「我懂,妳不必担心,就算最后的结果会让我失望,那也是妳的选择,只希望妳不要用年龄来拒绝我。为了这四岁的差距,我努力过,也因此,倘若妳真的决定拒绝我,请别找这理由作借口,我会无法接受。」

努力过?梁雨萍不禁启口,想问他所谓的努力是什么。

只是柏烈旭的动作更快,在她说话之前,移动脚步走向她,将她想问的话给吓回肚子里。

「如果妳对我有一点点动心,就接受我,别考虑这枝微末节的小问题,更别拿它来拒绝,给妳我一个发展机会;如果没有,我们还是可以作朋友,只不过--」涩然一笑,他连最坏的结果都考虑过了。「我得先花点时间消弭自己对妳的感情,也许是一年半载,也许要更久,毕竟我对妳的感情不是一天两天的激情,我保证,绝对不会给妳添麻烦或让妳为难。」

突地,他又笑了起来:

「话虽然说得这么满,其实我已经给妳难题、让妳为难了不是吗?」

不!梁雨萍直觉地摇头。她不会为难,也不认为这是难题,她只是接得彷徨,一时间无法因应。

只是,有时候肢体语言无法表达内心的想法,看在柏烈旭眼里,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对于她即将给的答案,柏烈旭心底已经有最坏结果的认定。

「倘若可以顺其自然,我也想。不过妳一直拒接我电话、躲我,这让我开始紧张起来。本来,妳跟我的工作性质就不同,再加上生活圈的差异,遇见的机会少之又少,如果就这么断了联络,没了交集,老实说,我会很不甘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是会让人泪流满襟的,他自嘲暗忖。

「我等妳的答复,雨萍。」

语罢,柏烈旭转身离去,留下安静的办公室供她沉淀思考。

思考关于她与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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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跟烈旭都有这个毛病,一遇到解不开的事就会躲到『独身主义』来。我这里可不是供人逃避现实用。」

「对不超,只是我习惯了。」被柏烈旭不知不觉传染的习惯,不管是公事或私事,只要觉得困扰,她就会跑来这,喝杯咖啡也好,心情会好一些。

陆云槐没有再说,以一径的优雅送上她钟爱的摩卡。

梁雨萍的视线落在自己面前的咖啡,话却是对着煮这杯咖啡的人说的:「陆大哥,你一定也知道了。」

「嗯。」陆云槐承认。「我想除妳之外,认识你们两个的人都看得很明白。」

「是啊,除了我不明白。」像个被蒙在鼓里的笨蛋一样。

「他瞒妳是不想给妳太大的压力,请我们不要多事也是基于这个原因;不过看样子还是有多事的人对吧?」比他还明目张胆的多事人。

「其实……我是很高兴的。」在视为兄长的陆云槐面前,她很老实。「乍听之下也许觉得有一点惊讶,但是在不断回想过去和他相处的情景之后,我想这是最自然的结果对吧?无论是他喜欢上我,或是我喜欢上他,都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事对吧?」

陆云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吧台内。

本该收店的时间,除了她,再没其它客人;是以,他可以放松自己,像与朋友谈天似地说话:

「感情得靠自己去确定,如果妳以为我年纪长于妳,就能提出什么绝对正确的见解,那妳是太抬举我了;没有人能在感情面前表现得像个无所不晓的先知,每一个人都是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一步登天的毕竟是少数。在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还是缴了学费、掉了眼泪、受过伤,才能找到真正的归宿。」

「这些我懂,但真要做,很难,说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后者需要更多的勇气,谁都不知一旦做了,是不是会再受伤。」

「的确,但我认为,重点不在于自己是不是会再受伤,人生的路谁能无病无痛地走过一遭?」啜了口水歇息,陆云槐转动手中的杯子,凝视水面因转动旋起的波纹。

「受伤会痛。」梁雨萍吶吶道,承认自己在这方面真的很怯懦。「我很怕痛。」

一次情伤就让她痛到现在,甚至影响她之后面对感情的态度,无法像最初遇见冯定邦的她,什么都不怕,冲动且极带自信地一头跳进爱情海。

那时差点灭顶的她现在很怕水。

陆云槐低笑出声:「谁不怕痛?但是……一个人独处时的寂寞更可怕。」

「寂寞?」梁雨萍的表情像是头遭听见这个字眼,一副跟它不太熟的样子。

不,她从来不觉得寂寞,在结束上一段感情之后,除了伤心,她没有寂寞过。

在她身边一直都有人陪……

人?梁雨萍的思绪登时一顿,脑海瞬间闪过熟悉的脸孔,想起一双不时自愿提供,让她倚靠、躲进去压抑哭泣声的肩膀。

是的,失恋应该觉得寂寞,一个人也会感觉孤单,但她没有,她没有!

因为从头到尾,在她身边都有个人陪着她。

而那人总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从不缺席。

为什么到现在才想通?

老天,她竟然这么迟钝,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梁雨萍捂住自己的嘴,怕抑不住惊讶叫出声:

「我没想过,真的没想过寂不寂寞的问题,我根本--」她根本没有时间寂寞!

考试、工作榨去她大半的时间,剩下的,全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填满。

从他当兵开始就不曾间断的通信往来,到退伍之后的来电,总是准确地在十一点响起,天南地北闲扯,经常说些别出心裁的笑话或军中趣事,逗得她时常笑倒在床头。

还有许多次,她实在累极了,聊着聊着,抱着话筒睡倒在床上,一觉到天亮。

她没有时间寂寞,真的没有。

陆云槐仔细打量她的表情,知道自己没有多说的必要。

不过,基于与柏烈旭的交情,还是忍不住多事地丢下一句:

「倘若对自己的感情还无法作定论,就想象一下,少了他之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吧。」

正面思考不成,采反面逆向操作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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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与裹足不前,同样让人焦心。

但等到她主动联络,却也没让柏烈旭多好过,除了焦心,更多了忐忑不安的紧张。

本以为这通电话将会为他带来希望或绝望,非零即和的结局。

不料,电话中,她只问一句:这个礼拜天能不能跟她到宜兰一趟?

他不敢不答应,于是乎,星期天的下午,他抱着同样战战兢兢的心情,开车载她往宜兰去。

一路上,他只感觉到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心冷汗直冒,副驾驶座上的人却像不知情似的,沿途看尽北宜公路的自然美景。

而他,心绪始终保持在高度警戒状态,像北宜公路著名的九弯十八拐,一路牵肠挂肚到望见兰阳平原,抵达宜兰亲水公园,只差没吐出来。

天知道,这种像是青涩少年、惶惶不安的心境,他有几年没经历过了。

从发现自己的感情之后,他已经尽力要求自己成熟、内敛,决然挥别男孩青黄不接的尴尬期,全心全意催促自己变成一个有可靠肩膀的男人。

事实证明,这几年的努力下来,他或许是有长进,但在偷偷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面前,还是会破功,像个初次告白的少年,焦虑地等待心仪少女的响应。

心跳急促、心慌意乱、心神不宁--唉!修为不足、修为不足。

重重叹口气,该来的还是会来。 「到了,下车吧。」他说,带着必死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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