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9(1 / 2)

十二月份,阿里山桃红色的山樱盛开,放眼望去,像置身在一片粉色的迷雾中,原住民的丰年祭是场红色的盛宴。

阳光是艳丽的,微风是冷冽的,吐出来的空气变成白色的浓雾。

车速缓慢,人烟稀少的公路上只有他们孤单的一辆车。乔依按下车窗,紫色的围巾迎风飘扬,她伸出手,想抓牢山上的冷风,用身体记忆起所有的感动。欧阳竞看着她天真的背影笑着。

「妳会不会冷?」他打开暖气。

「不会。」她开心得快尖叫了,尤其是当车身滑行过弯道,乔依往下看,茫茫的云海彷佛带走了她所有烦恼。

「那么开心啊?」他捏捏她的脸,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温柔。

乔依愣住,看着他微扬的嘴角。有一瞬间,她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风停止吹送,空气静止,他们可以永远不要离开。

唉,她想太多了。

乔依将注意力转回车窗外的风景,把下巴靠在车窗上。从后视镜里,她不小心瞄到自己满足的笑脸,从来不曾看过自己在谁身旁有过这种单纯的表情。

她觉得自己真傻,感情泛滥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程度,要收回还来得及吗?可是她开心,因为欧阳竞此时看起来像是开心的。

「当然开心。」因为你在我身边。乔依回头冲着他笑。

那笑容比海拔两千两百公尺的阳光更温暖,照耀欧阳竞敞开的心房,在她湿润的目光下,他感觉到胸腔微微温热着。

有一种感觉在骚动着,但他不明白那是什么,好像心中有个缺口慢慢被填补。乔依像海洋一样,一个笑容就能包容他全部的悲伤。

欧阳竞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就要失控了。

不过那也不能怪他,他对绫绫够忠诚了,是绫绫先弃他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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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过隧道,路愈来愈狭小,在满山满谷的枫叶后,他们终于结束了漫长的车程。

车在一栋咖啡色的小木屋前停下,门前刻着「日落民宿」几个字。熄了火,他们走下车,踏在石子路上。

听到车声,有个原住民男子奔出来迎接,对他们敞开双手,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比阳光灿烂。古铜色的肌肤,健壮的身材,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彷佛山上的冷风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为惧。

「嗨!好久不见了,欧阳!」

「嗨!」欧阳竞和他拥抱。「布鲁,我又来了!」

为了拍摄一些好照片,他每隔一阵子就会来找布鲁一次,最近几年忙,上次看见他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布鲁看到乔依,马上哇哇叫。「好漂亮的平地姑娘!布鲁为妳唱首歌!」清清喉咙,他马上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阿里山上有个好儿郎,儿郎爱上美丽的好姑娘,她眼睛水汪汪,声音多嘹亮~~」

乔依哈哈笑起来,欧阳竞看着她笑,拉拉她的手。「别理他,布鲁就是这样。」

「没关系啊,他唱歌真好听。」真是个好妙的人,乔依仍止不住地笑着。

「谢谢啦!我本来是要出唱片的啦,是山上需要我,我走不了……」好久没看到陌生人,尤其是年轻小姐,布鲁好开心,话开始多了起来。

「布鲁,海娜呢?」帮乔依提过行李,欧阳竞往木屋里探头。

「她去帮村子里的人做小米酒了啦,你忘记我们要丰年祭了?」布鲁帮他们开门,领着到屋里去。「喏,你们的房间。」布鲁回头笑着说。

一间独立的小木屋,座落在屋后,枫叶纷纷落下,染红了白色木屋的屋顶。

「我们要两间。」欧阳竞马上回他。

「喔~~」尾音拉得好长。「你们不是那个男女朋友的吗?」

乔依脸红,她抬头望向欧阳竞,他一脸坦荡。

「不是。」欧阳竞笑了。「布鲁,你别闹了。」

「喔,你这样害我又想唱歌了。」布鲁拉开嗓。

「难得深情好姑娘,偏偏爱上负心汉,可怜痴情一朵花,白白让人摘下了~~」

「哈哈~~」瞧他唱得哀怨,乔依忍不住又笑。

布鲁痴痴望着乔依,好感叹。「妳笑起来有够漂亮的啦,跟我老婆年轻时候一样,如果我再年轻个十岁,一定不会让妳一个人睡觉的啦!」

乔依被亏,耳根子都红了。

「就是呀!」欧阳竞好得意,捏捏乔依的脸。「我们乔依啊,就是笑起来最好看了。」

阳光穿透树梢,暖暖地洒在他们脸上。热情让冬天的空气变得暖了,乔依抬头看欧阳竞,他笑得好温柔。

在这个被遗忘的地方,就算空气干净得不像熟悉的城市,就算景色美得不像人居住的地方,她却有了回家的感觉。

因为喜欢上一个人,所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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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依和欧阳竞背着沉重的摄影工具,在山里走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夜色降临,天空中高挂一轮银白色的月亮,山上的空气也渐渐湿冷起来,他们才回到布鲁夫妇家,一同吃了丰盛的晚餐。

晚饭后,他们信步走回温暖的小木屋。木屋外,一盏晕黄的壁灯亮着等待,看起来好孤独。

「去洗个澡吧,好好休息一下。」欧阳竞送她到门口,这么对她说。

「喔……」乔依不安地望向四周,只听到一片虫鸣鸟叫。跨出灯光范围外,立刻伸手不见五指,彷佛一踩空就会跌到深渊里,她突然感到害怕。「我一个人……会怕。」

欧阳竞望着她,嘴角虽然微微上扬,但他的神色是有点寂寥的。虽然说是离开,但其实他们住的小木屋相隔不过二十步远。

摸摸她的头,他这么安抚她。「发生什么事,妳就尖叫,我会马上过来。」

「好吧。」乔依扁嘴,转身开门进屋。

关起门,乔依轻轻拉开窗帘,从细缝中偷瞧着欧阳竞举步离开的模样。

她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微笑了。

乔依替自己放了热水,桧木浴池遇热,散发浓浓的木头香,那是属于大自然的芬多精,对人体有益,光嗅味道就让人浑身舒畅。

将身体整个滑进热水里,全身肌肉瞬间放松,乔依舒服得几乎要叹气了。她半瞇着眼,回想起白天的情景──

欧阳竞专注的取景,她专注地凝望着他,他走一步,她就跟着走一步,偶尔他会回头,问她会不会无聊,每走一段路,他就担心她累或渴,还会帮她捶捶酸痛的双腿。

是他言语之间流露的,真的并不只是单纯的友情,还是她浪漫的个性又泛滥,想太多了?

也许是欧阳竞太寂寞了吧。

她想到今天还没出发前,他说,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女友为何要疯狂找寻着另外半张沙发,原来不是惦记他们彼此间的美好回忆,而是为了钻戒。

乔依掬了把热水拍上脸,水珠沿着脸颊往下滑,她发现自己担心着离她二十步左右、在另一个房里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欧阳竞。

他,还好吧?

在这远离尘嚣的深山里,他们的距离是这么近,然而却又是这么遥远。

夜深了,隔着几步的距离,他们进入各自的梦境,酣睡着。

在他的梦里,除了让那个交往十几年的女友占据,还会不会空出个小小的位置,用来安置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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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欧阳竞来敲乔依的门,她睡眼惺忪地开门。

外头阳光艳丽得不象话,差点让人睁不开眼,可是,心细的她仍发现欧阳竞的眼窝下藏着黑眼圈。

这一天,他仍然努力地工作,将所有精力用在取景中,不论是充满朝气的白天,还是布满云彩的夕阳,他说,大自然的变化是很奇妙的,镜头这一秒照的和下一秒照的,永远不可能会是同一张照片。

「人生也是。这一秒妳想的,和下一秒妳想的,永远都不会一样。还有,爱情也是,女人总是这么善变。」

在拍摄云海时,他蓦地回头这样对她说着,那时,他的神情像深山特有的冷风,呼地一声刮过她的心坎。 欧阳竞让她觉得心酸,但她无能为力,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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