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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总算发现他的失神,中村眼内透出精明。「喂喂,你在想什么?老实说。」

「没什么。」他收敛心神。「只是想到我的新邻居。」

「对哪,之前听说你搬家了……新邻居是女的?」中村眼睛一亮。

「对。」

「年轻貌美?」

「……对。」还要想一下才能确定,因为她的个性远较外貌令他印象深刻。

「你在追她?」

「不对。」从哪冒出这问题的?

「那你喜欢她?」

「……」

「不说话是默认?」

「是不知道。」不是敷衍,是真的不知道。他明白自己对她有种从未有过的特殊感觉,而那情绪太难拆解剖析。尤其当他知道她是「倒挂音符」的DJ之后……

「记不记得我出第一张个人专辑的事?」他忽然问。

「怎么不记得!像个传奇故事。」中村唔唔嗯嗯边吃边说。「一开始卖量惨澹,出辑半年后峰回路转,创下不错的成绩……不过跟你现在的行情当然不能比啦。」

「那『一开始』的时候,我很难过。」

一句话使中村完全愣住。

「在那之前,我负责演奏过几部电影和音乐服装剧场的配乐,不过那都不是我的原创,只有那张专辑从作曲编曲到演奏都是我一手包办……可是那段日子我甚至开始怀疑我做的音乐是不是只有自己听过。」

那些抑郁和难堪如今早已烟消云散,但当时确实像刺一样深扎心头,只因人年轻时往往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禁得起挫折。

抬起头,不意外见到中村满脸惊讶,因为连他也不明白,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也很少无故吐露心声的自己为何竟在此时失常。

他并不是个心如止水的人,却也不曾体验过这几天里那几乎称得上心烦意乱的感受;而他明知是谁使自己如此,却想不透又理不清对她过分在意的理由。

中村见他难得皱着眉头,赶忙试图开解:「那种陈年往事想来干嘛,事实证明好音乐不会被埋没,现在你不是有那么多忠实乐迷了?」

「我刚刚讲的那些往事都不是重点。」现在有多少乐迷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有天晚上,我无意间听到一个广播电台播放我的乐曲。」

「咦!我好像有点印象。我记得那张专辑开始卖的时候我正好也在台湾,我们在小张的酒吧自己办了个小型庆功宴,那时你还被我们灌得半醉,小张硬要你发表感言,你没啥创意地背了一长串感谢名录,最后迷迷糊糊说了个英文名字,好像是……Jane还是John?问你那是谁,你说是个什么主持人的,我们还以为你醉昏头了胡言乱语,该不会……」

「对,就是她主持的节目。」

他甚至清楚记得她当时的介绍词:「太花稍的句子不适合用来介绍这张专辑,最贴切、唯一的形容就是这张专辑的名字,安宁的《宁》。」

至今她也常在节目里选播他的音乐,而且总会很有耐性地介绍他的化名──

「禹乐乐,大禹治水的禹,快乐的乐,音乐的乐。」

「禹」取于他名中「宇」的谐音,「乐于音乐」则是他的初衷,亦是他的信念。

身处低谷时,即使一条细索也能挽回生机;他深受感动,决心就算全世界只有一个人在倾听也要继续创作下去。那是他素未谋面的知音,而他也不打算唐突制造见面机会,只是从此默默成为她的忠实听众。

怎么也没想到离台的前一天,他竟意外得知:Jane,就是真──孟蕴真。

初次见面,对她的声音感到些许熟悉正因如此,然而即使从头相遇一次,他恐怕也猜不到那属性偏感性的广播节目是由她所主持。

原来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也曾蒙受过她的好处。

对她的感觉本就错综复杂,好奇、感兴趣、受吸引,原本以为全都只是单纯的研究精神,却不期然发现自己怪异的介意心态;尚未勘透,如今又迅速渗入知遇的感谢,彷佛在画盘中平添一道全新色彩,更加难以辨识。

因此,一时间被问到是否喜欢她这种艰深问题,他只能老实回答不知道。

「如果你想找到她当面道谢,我在台湾有个朋友的朋友在广播界有些人脉,可以帮你打听看看。」误会他提及此事的动机,中村好心提供助力。 「我已经见过她了。」话尾顿了顿。「她就是我刚才提到的新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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