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 / 2)

“那你来指挥?”他讥讽地说,“如果他们愿意听你的话。”

骨科医生轻蔑地看了毕姆一眼,就像在看一只上蹿下跳的老鼠。

“我没兴趣。”他懒洋洋地说,“你快点指挥吧,长官,再拖延一会纽曼说不定就自己掉下去摔死了。”

布莱恩躲在车厢里、蹲坐在地板上,连着给伊森·亨特发了好几条信息:

“你在哪?!”

“再不出现的话,我要出去和直升机单挑了。”

班吉回了一串:“收到收到收到收到。”

他比布莱恩还着急,按着耳机问自己的两个队友:“你们到哪了?能不能再快点?”

“我也很想快!”山脚下的布兰特踹了火车铁皮一脚,“但它速度就这样!”

班吉:“你还有多久能到缆车控制室?”

布兰特:“不出意外的话,我下了火车转缆车,下了缆车再转缆车,下了缆车再转第三个缆车,然后就到了。”

“我觉得那样布莱恩就出意外了。”班吉痛苦地说,“伊森,你呢?”

伊森在CIA的停机坪里靠着花言巧语骗来了一辆直升机。

“我说毕姆让我们帮忙,那个驾驶员信了,给我让出了位置。”伊森声音急切,“布莱恩那边怎么样了?”

“应该活着。”班吉谨慎地回答,“CIA的直升机还在,但我觉得那个缆车的车厢已经要被打穿了。”

伊森不敢拖延,以最快的速度启动直升机,靠近布莱恩所在的位置。

他离得很远就看到了布莱恩的敌人。蜻蜓一样的雪白机身绕着缆车线徘徊,机枪时不时伸出来扫射几下,并不直接将人杀死,而是享受着某种残忍的乐趣。

幸好他们有这种乐趣。

伊森冲到白色直升机附近,把它从缆车旁边挤开,对着另一边的驾驶员挥了挥手,喊道:“嗨!!”

CIA驾驶员:?

伊森:“我是来帮忙的!”

但他的下一个举动却半点都不友好:同款机枪瞄准了白色直升机的机身,毫不犹豫地开火!

白色直升机打着旋向后坠落时,驾驶员脸上还带着惊愕的表情,就像在说:你小子究竟是哪边的??

伊森没理他们,让直升机与缆车保持同速前进,打开机舱门示意布莱恩跨过来。

山下的班吉和还在路上转车的布兰特都松了口气。

缆车控制室,毕姆猛地站起身,厉声质问道:“谁让伊森·亨特把直升机开走的?!”

骨科医生嘲讽的神色愈发浓厚:“看来你的手下也不完全听从你的命令。”

毕姆面色铁青,嘴唇上胡须微微颤动,没有对骨科医生的话做出回应,因为他心知肚明这里面有自己的责任。人类总是习惯性以己度人,毕姆从不理解世上为什么会有菲利克斯和伊森这样、宁愿维护公理也不为自身牟利的人,他理智上防备伊森,但实际上总觉得自己已经说服了对方,又舍不得IMF小队的战斗力,因此并没有完全将他们排除到追杀布莱恩和邦德的计划之外。

现在伊森反戈一击就是他自负的代价。

想到这里,毕姆的脸由青转白。CIA付出了这么多却没能达成目标,他身为指挥官丢脸是一方面,事后也免不了被上面追责。

就在毕姆开始为自己的未来前途发愁的时候,骨科医生说道:

“我就知道你们是一帮废物,好在我早有准备。”

他光明正大地从夹克衫口袋里掏出一个控制器,按住上面的按钮。

毕姆睁大眼睛,他嘴唇上的小胡子颤动得更厉害了,显得有些滑稽。

控制室里很安静,安静得针落可闻。

直升机停机坪上却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声响。还活着的人眼睁睁看着飞机在面前爆炸,火光和烟雾在雪地里团成棉花团似的圆球。

“……”

有一半直升机被炸毁,但伊森所在的那一架还完好无损。

“诶呀。”骨科医生说,“看来你们运气不太好。”

他掏出控制器又按了一次。

这回剩下的直升机也爆炸了。

没来得及离开机舱的人被热浪吞没,悄无声息地消逝在无瑕的雪原上。

毕姆终于反应过来,惊慌而愤怒地想要去抓骨科医生的衣领:“你他妈什么时候——”

“注意点,CIA,我是在帮你。”骨科医生拦住毕姆的手,“起码这次你们的叛徒和MI6的叛徒至少会死一个人,不是吗?”

伊森的直升机在布莱恩面前化成一团燃烧的烈焰。

驾驶舱里弹出一个背着降落伞的身影,眨眼间被高山上夹着雪的飓风吹得消逝在视野尽头。

布莱恩却没有余力关心伊森,因为缆车受到爆炸波及,到底还是脱离了轨道。车厢飞到高空,又坠落到山坡上,顺着鱼鳞般凸起的碎石翻滚。

他尽量蜷起身体用四肢护住头部,耳边响起尖锐的嗡嗡声,不知是呜咽的风还是单纯的耳鸣,骨头和铁皮相撞,起初还能感觉到疼痛,到后面就只剩下错觉般的温热……不知过了多久,缆车滚到山脚下,离村镇道路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座一人多高的巨石。

“咣当——”

伤痕累累的车厢经过一路摩擦减速,以不轻不重的力道拍在石头上,侧面的铁皮寿终正寝、被崩得裂开,刀刃似地划过布莱恩的身体,在雪地上留下一捧如花瓣般张开的鲜红的血雾。

但当事人只挤在扭曲的车厢中间一动不动。

他早在缆车坠落到半山腰时便失去了意识。

“布莱恩,醒一醒。”

十二岁的布莱恩从牙买加贫民窟的硬板床上睁开眼睛,看到年轻的詹姆斯·邦德将一只覆盖着血和灰尘的手伸过来, 按住他的额头停留了几秒钟, 说道:“还在发烧。你感觉怎么样?”

“……困。”

布莱恩迟钝地小声回答, “想睡觉。”

邦德问:“你身上的枪伤呢?不疼?”

剧烈的疼痛忽然从神经末梢涌了上来,不像枪伤, 倒像是被重物来回捻过几遍,而且骨头缝中还透出一股强烈的冷意, 如同他此刻正处在冰柜里。布莱恩呆愣地看着眼前的邦德, 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才说:“疼。我以为……我不记得了。这是哪?”

“还是牙买加, 但我们马上就能离开了。”邦德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想不想去看一眼你的父母?”

布莱恩:“谁?”

我的父亲不是你吗?

“你的亲生父母。”邦德放柔声音,语气中带着同情,“我听说他们被埋在靠海的五月公墓里。跟我走意味着你要抛弃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你想好了吗?”

久违的惶恐猛然浮上心头。

布莱恩紧紧抓着邦德的袖子, 说道:“别把我留在这, 不然你杀了我也行。”

但他不会死。

他不会死。

因此悲剧的结尾一定不是死亡,而是更大的悲剧。

血液从体内不断流逝,又有崭新的鲜红液体随着不断跳动的心脏补充进来;子弹穿透他的身体,骨骼和肌肉中间留下空腔,又缓慢蠕动着粘合;他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睛,这含着无尽苦痛的人生仍在继续。

当布莱恩在梦中意识到这一点时, 恐惧变得比过去现实中感受到的更加强烈。梦里的詹姆斯·邦德明明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却担心男人会转过身一去不回,然后自己将永远停留在那个无助的、弱小的、任人宰割的状态。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抬腿向邦德奔跑。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他要经历这些??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