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博弈(中)(1 / 2)

  至少他看到了石猛的诚意——以三百条命来献祭,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石猛脸上显而易见的野心和狠劲。

  能狠得下心的人多半都不会输得很惨。

  这世道比的是一个狠字儿,心狠手辣不拘道德他出身平成陆氏长房嫡枝,是累世公卿齐国公陆氏的继承人,他可以慈和,但绝不能有妇人之仁,他可以淡然,但绝不能置身是非之外。陆家就是是非,他就是是非,他就是漩涡中心。

  可现在,他首先是父亲。

  陆绰轻手轻脚地拢了拢长女,一下一下轻轻地拍后背,小声安抚。

  长亭气儿渐渐舒了下去,脑袋里的劲儿也慢慢缓了过去,揪了揪陆绰的衣角,轻声道,“……那三百人来之前会知道他们……”话里顿了顿,语气向下一抖,声音闷得更低,“会知道……他们要死了吗?”

  她问了个蠢问题,长亭心里知道。

  陆绰静静地看向长女,父女两的眼睛长得很像,瞳孔都为深褐色,唯一的不同,只是陆绰的眼里像藏了一泓深泉,叫人看不清井底。而长亭的眼里却犹如七月雨水洗刷之后,一望便能望进心里。

  长亭想哭极了,却死命憋住,语带哽咽地自答自问,“肯定是知道的,可他们还是来了,没有一个人临阵脱逃……或许他们的家眷被石猛安置得很好……或许石猛向他们承诺过什么……这东西威逼是没用的,上场一露怯就什么都完了……他们一定都是心甘情愿的……可……可……他们就死在我身边,血从他们身体里流出来,没有人去救他们……这一条命也太不值钱了!”

  小姑娘神情很悲凉,可还是没哭。

  身逢乱世,大仁者必遭大罪。

  陆绰叹了口气,心里只有两个字,还好。

  还好还有孩子,还有孩子是善良的。

  长英冷静极了,递了杯茶给长亭暖手,言简意赅,“阿娇,这世上有比性命更要紧的东西,石猛给得起,他们自然要得起。银货两讫,再不相欠。”

  比如尊严,比如诺言,比如信仰,再比如亲眷真心。

  长亭手接过暖茶,轻垂眸,闷闷地窝在父亲的怀里,陷入沉思,终于不再言语。

  正厢静寂,偶有流波逐痕,南风晓声。

  陆长英率先出言,声音放得很轻,“石猛不怕您瞧出来,反而事与愿违吗?”

  毕竟没有人心甘情愿被人算计。

  “他就怕我看不出来。”陆绰眼神微不可见地朝窗棂一瞥,纸糊窗棂之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陡然一停,陆绰收回眼神,接着道,“是示好,也是震慑。是表诚意,也是威逼。软硬并施,让我看到石家的实力,也让我看到他石猛的能力罢了。”

  长英眼神跟着陆绰朝窗棂瞥去,一挑眉,撩长袍向前快走一步,一把将门推开,扭头一看,有人从转角窜走。

  “父亲,有人听墙角。”

  陆长英不以为然地将门重新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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