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6(1 / 2)

三个月后

应天府乃明朝首府,亦有金陵城之称,城中风景秀丽,小桥流水、杨柳依依,想是这城太过温柔,新皇朱棣登基后所着手的第一件事,便是准备迁都至顺天府。

但那仅仅也是开始准备而已,此时的应天府仍然是明朝的中心,繁荣盛况,无庸置疑。

科举会试的日子已近在眼前,全国各地来的举子们更是将应天府挤得好不热闹。

“这位公子,去别地吧,本客栈已经住满了。”龙门居的掌柜摆着一张笑脸,擦擦那胖脑门子上的汗水说道。

“没有客房,柴房也行。”来人依然锲而不舍。

“柴房都有人住了,真是对不起。”胖掌柜满脸和气地说着,虽然心中已是大大的不耐,可是这些布衣考生之中,怎知哪个来日不会飞黄腾达、直上云霄,所以无论如何都得笑脸迎人。

“什么?柴房都住人了。那怎么办?人人都说龙门居连着三届都出状元,不住这哪有好彩头。”考生哭丧着脸说道。

胖掌柜的脸也跟着要哭丧起来。人人都信这一套的话,那龙门居不被挤垮才怪。

“这位公子,您要是这样想的话,我推荐您去鲤跃居如何?那里可是连着三届都出了探花。”胖掌柜一脸诚恳地建议。

“是吗?那我这就去。”考生兴匆匆地走了。

而胖掌柜止不住的摇头,住在这儿的尽是些看上这连出三届状元彩头的人,踏踏实实的读书人倒是没见到几个。

“唉,这样下去,咱们客栈怕是出不了今年的状元了。”他一拢袖子,自言自语道。

“老板,有客人来啦。”站在门口的店小二大声喊道。

“客倌,您是要住店还是用饭?住店的话,那可要先说一声对不起,本店已经客满,没住人的房间也是被人订下来;用饭的话,本店有最新推出的龙门及第套餐。”想都不用想,一大套揽客的生意经就从掌柜的嘴巴里劈哩咱啦地说了出来,向外倒水都没这么容易。

“小生陈子湛,琉璃坊在您这为我订了个客房,请问掌柜的,是哪一间?”

来人穿着一身简单的玄色布衣,身后跟着一个书僮,拎着一箱子书,风尘仆仆地,一看就知道是个考生。

“是,是。”掌柜的涨红了一张脸,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完全了。他梅良心担任龙门居的掌柜有十几年了,怎么说也堪称阅人无数,但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清俊灵秀的人物了。

先不说这公子长得如何的英俊,单那长身玉立、停云临渊地站在那儿,就有一股睥睨天下的味道。

今年的状元还是会在龙门居吧!胖掌柜暗想。长得好的人处处都是,可是长得好又内蕴光华的人可就不是随处能见了。

“掌柜的,我家公子在问你话呢?”陈子湛身后的书僮猛然打断了胖掌柜的沉思。

“琉璃坊订的是东进第二间客房,已经帮您准备好了。晚饭您是要在房里用,还是下来吃?”胖掌柜一脸肥肉抖抖抖的,笑得很谄媚。

“送到我房里吧。”陈子湛面无表情地交代,“还请掌柜的带路。”

“公子您这边走。”胖掌柜亲自为他们带路。

只是他一边走一边又不禁想着,这位公子虽然是人品出众,但是比起那些考生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他看上去却有点郁郁寡欢呢。

“公子,这是您的客房。”

“劳烦了。”陈子湛双手一揖,就走了进去。

客房不大,也谈不上豪华。

他皱了皱眉地说道:“雁书,我真的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应天府琉璃坊的林掌柜非要我住这间客栈呢?我本想住在你们那里的,也省得这些不必要的开支。”他可是个商人出身,自然拥有商人本质。

“公子您久居泉州可能有所不知,这龙门居可是连出了三个状元,一到考季,就人满为患。您这屋子虽说是现在才住,可林掌柜两个月前就给您订下了,房钱也是多付了十天。”书僮雁书恭敬地说道:“林掌柜还问,什么时候方便替您接风洗尘呢?”

“考过后再说吧。”陈子湛有些意味萧索地吩咐,“你回林掌柜那去吧,有事我会差客栈的人去找你。”

“公子,您不要雁书服侍啦?可林掌柜说——”

“你是听林掌柜的,还是听我的?”

您是大老板,当然听您的。雁书委屈万分地走了出去,原以为藉此机会可以多亲近未来的大老板,没想到他却是令人难以接近。

终于安静了。陈子湛关上门,从书箱里掏出一本书摊在桌上,亮晃晃的日光从镂花窗格透射进来,亮得刺眼。

满纸圣言贤语居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这到底是怎么啦?

陈子湛一脸凝重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半满的茶水发着愣,眼中有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谢木宛——”他低低喊了一句,“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难道嫁给我真是什么坏事吗?”

原本他只是觉得这桩婚姻有利可图,但谢木宛是那么的特别,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如果不把她留在身边,她就会远远地飞走。

所以,虽然那一日他答应她在暗中帮助谢家,却还是没有理睬她的话,依旧差了媒人上门提亲。

还记得后来她气急败坏地跑来找他,质问他为何不明白她说的话。

她说的话,也就是那些喜欢与否的问题。

他是有些不明白,但他愿意用一生的时光来和她一同慢慢地弄明白。

可是这个谢木宛,居然在他们即将要成亲之前逃了,让他一个人忍受泉州城里所有人怜悯、不解的眼光。

堂堂的陈家少爷,完美得不像凡人的陈子湛,居然会被声名狼籍的谢木宛给逃婚了。

啪的一声,只觉得手中一湿,他松开手,满手白瓷碎片,一只上好的杯子竟然给他硬生生捏碎。

一摊茶水极快地在书桌上晕了开来,眼看就要漫过桌上的一切。

陈子湛顾不得手上被划破的伤口,飞速地抄起桌上的那本书。

那本书是《论语》,很小的时候就读过的书。

翻开没几页,可以看到孔子脸上被画着几个张牙舞爪、嚣张异常的墨汁团。

很久以前,他一时兴起藏了她的字帖,她便在他书上留下这个。

不知为什么,这本书他一直都带着,不论是出海到异地国度,还是来金陵赶考的时候。

墨汁团像是书上长疤似的,而她,也在他心上留下了疤…… 久治不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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